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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晒被

作者: 来源: 时间:2023/12/04 09:40

■ 马昌丽

我从小喜欢冬天,因为四季之中,就数冬天最悠闲,也只有冬天的阳光是最温暖的。冬天的永平微风轻柔、阳光不燥,过了上午十点,便是晒被子的好时候。

时逢冬天,家家户户门口的水果树呈现出萧瑟景致,我们便开始在枝头晒衣服、晒被子。我们寨子里的人晒被子毫不讲究,有的人家在两棵核桃树之间搭一根竹竿,将被子往竹竿上一挂,就晒好了。有的人家将被子抱到门口的玉米秆堆上一铺平,便也晒好了。我们家的被子大多挂在门楼的篱笆墙上,红的、黄的、白的,像一幅幅天然水墨画,爬满了篱笆墙,鲜艳夺目。

我喜欢晒被子,更热衷于晒太阳。每一次晒完被子,我便拿出家里的棕衣躺在篱笆墙边,说是要守被子,实则是享受着天然阳光浴。蓝天白云下,灰瓦红墙边,我无忧无虑地畅享着美好的未来。母亲出门翻被子,见阳光直射到我黝黑的脸上,她便一面拍打着被子一面唠叨,“快进屋去,可别晒了,再晒是要感冒的!”

见我一动不动,母亲只好拿了一顶草帽盖在我的脸上,无奈道,“晒太阳也可以啊!就是别晒头咯!晒多了头会晕的。”

还没待母亲说完,我便接了她的话,“你看大阿婆,就是因为小时候晒太阳总晒头,现在头老是晕。”

母亲那时不知,人在血压异常的时候头会晕,人在神经衰弱的时候头会晕,人在生病发烧的时候头也会晕。但她将头晕归功于晒太阳,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我却从不反驳,因为有一回,我也被“晒晕”过。

那年的冬天似乎复刻了夏天的炎热,依照惯例,我和母亲将被子搭在核桃树上,母亲下地干活,我在家里守被子。午后的阳光像滚烫的焰火,晒得人大汗淋漓,靠在核桃树上的我感到眼前一阵灰暗,还未起身便摔在了泥巴地里。下地回来的母亲看我一动不动,跑过来用力掐着我的人中,她语气急促地问我,“能听到妈妈说话吗?能听到吗?”

我在昏昏沉沉中回应着母亲,我也在模糊的意识里听到了她的责备,“这下好了!叫你不要晒太阳,你偏不听,这回要留下晒太阳后遗症了!”

“晒太阳后遗症”,这是母亲又一个令我无法反驳的新奇说法。因为时隔多年,母亲的新奇说法果然在我身上得到了应验。

晒太阳是有“后遗症”的,而这种“后遗症”是你即便离开了故乡,也会在异乡的冬天里把厚重的被子晒在阳台上,明知不需要守被子,你也会搬出小板凳坐在被子旁。你会觉察到,同一个太阳下,异乡的阳台永远晒不出故乡的篱笆墙上的蓬松被子;你会感受到异乡的冬意是难以抗拒的湿冷,而故乡的冬意却只有一丝凉风掠过;你会忍不住抬头看一看异乡的这片朦胧的天,又止不住想起故乡那一片澄澈的蓝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