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树军

光阴是一个温柔又恍惚的词，它看似与人互不侵扰，但它让我们行走在时光里。时光对我尚算仁慈，尽管20多年的岁月曾给过我伤害，让我有过孤独、有过羡慕……但我完成了父辈未完成的心愿——用知识改变自己。

我出生在滇西大理的一个小山村，属高寒山区，读书成为我们祖辈世代的守望。

爷爷和父亲的读书梦因家境贫穷而破灭。爷爷学习成绩虽好，但才读到五年级。曾祖母为了让爷爷去大队放牛苦工分，减轻家里经济负担，承担起大山男孩早当家的责任。父亲也因姊妹多，小学毕业就放弃继续求学的机会，学会曾祖父的手艺“弹绵羊毛”，四处为人家做羊毛地毯、羊毛褂、羊毛毡帽讨生活。

春谢秋暮，岁月更替，爷爷和父亲一直在为自己内心的美好生活而奋斗，也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们期盼我能认真读圣贤之书，用他人智慧去“耕种”自己内心贫瘠的土地，用他人学问去“化育”自己，走出故乡的狗豹山，看看外面缤纷的世界。

我6岁在村小读学前班，村小因年久失修，右山墙塌方。伯父是村里的唯一一位民办教师，他把我们带到他自家的土木结构的瓦房里，用竹篱笆围着柱子把房子隔开，一间用作他办公和卧室，另外一间是我们一、二年级的教室，我们和二年级的学生背靠背而坐，大伯教我们一年级课文，二年级学生就自己做练习，我们两个班就这样交叉着学习。

1998年，为了提高教学质量，我们村的村小和新松坡的村小合并到新塘完小所在地南塘村，也就意味着我们要寄读，读书期间的生活要完全独立。母亲把她的嫁妆木箱腾出来给我背到学校用来装我的生活用品，父亲用骡子驮了几块用来做床板的木板和我的被褥，送我去村完小报到。在桃花溪父亲捡了三块造型比较光滑的方形小石头，背在背篓里。我一路不解父亲为什么捡石头，后来到学校才知道家里没钱买铁三脚给我，是用来给我搭简易灶台。

初中时，要走30多公里路去乡镇上就学。小学毕业时母亲原想让我继承父亲弹羊毛的生计，父亲不同意，他听腻了弹羊毛的声音，父亲和母亲商量把家里的小牛犊卖了，凑足我的学费。当时父母给我每周15元的生活费。用父亲的话“我的初中生活是用草药浸泡出来的。”这并不是说我一直生病，而是父母靠山吃山，挖山上的草药变卖成钱财供我读书。

高中是要到县城里面读的，父亲鉴于离家路途远和来回的车费太贵，就不能让我每周回家，周末都只能住在学校里，给我300元每月的生活费。跟父母联系靠小卖部和曾祖父家的座机，几乎是每周六才通一次电话。

读书时光苦乐交加，因为家的贫穷，更加激发父母望子成龙的欲望，用知识改变孩儿的命运，走出大山。然而也让父母背负了太多的生活压力，冒雨挖药，跟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借钱累遭拒绝的痛楚……我羡慕同学有铁三脚四平八稳地做饭，也曾羡慕可以无论何时何地跟父母通话的同学，而我只有一周一次的电话，时常还不能超5分钟……但父母的付出成就了我，祖辈对读书的遗憾和守望，在我的身上已经实现了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