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祖泽

“呜里哇啦——” 唢呐声欢，“咚嚓嚓——” 锣鼓喧天，“噼里啪啦——” 鞭炮声激烈。身着白族服装的队伍抬彩旗，打“霸王鞭”，唱“大本曲”，浩浩荡荡朝村外走去。今天开秧门，全村人倾巢而出，以最热烈最隆重的方式，庆贺这个日子。

来到大青树下，队伍停住了。大青树是村子标志性的符号、象征，是村人聚会议事的地方，也是开秧门的起点，庄稼收获的平台。一条清溪由大青树旁流过，从一块大青石上直流而下，溅落起拳头大的雪浪花。就是这条万花溪水从五台峰的山谷中携带山的气息、绿色素的成分，滋养着几千亩的梯田，养活了数千人的村寨。逢到开秧门这天，村寨中的妇女们一溜排开溪边，摆出酒菜、糖果，焚香烧纸，磕头作揖，感谢山神河神慷慨奉献生命之水，让人、畜畅饮无忧，使庄稼茁壮生长，年年丰收。此仪式名之曰“谢水”。古老的风俗虽说带有原始“图腾”的色彩，但也反映出家乡人对自然敬畏、感恩的朴素情怀。

几个年轻人抬出供桌，摆上三牲（猪头、全羊、公鸡），然后请三爷就位。年近九旬的三爷颤巍巍点燃三炷香，极其虔诚地朝天地敬拜，嘴里说着祷告的话。尔后把三炷香面向西面的梯田插稳。

梯田，似一页页翻开的白纸，随五十度左右的山坡横向走势，承上启下，互相支持，宛转出水平，宛转出秀丽，宛转出丰盈，宛转出五谷……

微风徐徐，彩旗猎猎，水田泛涟漪。“咕嘟”一声，两只青蛙跳进水田，自由自在蛙泳。青蛙游至水田中间，各自爬上水田中一红一绿的彩旗。它们爬到彩旗的顶端，瞪着眼睛，喉结一鼓，“哇”一声鸣响，唤来了水田四周蛰伏蛙群的响应声；一下子蛙鼓喧天，奏响了开秧门的进行曲。

一群人簇拥着三爷走过来。围观人自动让出一条道。三爷捋一下白胡子，仰脖喝了一口酒，接过有人递过来的一撮秧苗，颤巍巍插进水田里。

“开——秧——门——啦！” 三爷一字一顿狠劲地喊道。苍老但不失威严的喊声破雾穿云，撕扯出一块青天。

“噼里啪啦——” 二愣手中的鞭炮炸响了。爆竹纷纷蹦落进水田，炸起泥花朵朵。

一个棒小子，光脚光头穿背心挑着一担秧苗，颤悠悠行走在田埂上。到了水田边，他放下秧担，双手提秧把，左投右甩，偏往人多处丢。“哗——” 冲击的水柱朝围观的人洒去，迫使人群骚动退避，叫嚷声笑声陡起，增加了开秧门的热闹气氛。

一群身穿白族服饰的“金花”们，头戴雪白的草帽，拉起一股线等距离排列开来；她们左手捧秧，右手快速地扯秧插秧，因了动作的柔韧和连贯性，秧苗一插一稳，绿色生机荡漾开来，初露欣欣向荣的景象。

白鹭飞来了，七八只降落。白鹭徜徉水田，啄秧苗把上的谷壳、蚯蚓、昆虫。栽秧人看惯了白鹭，把分开了的秧把丢给白鹭觅食。有只白鹭踱至栽秧人中间，它左顾右盼看栽秧人插秧的动作。然后，啄起一苗漂浮的秧苗，脖子一伸，插向水中——咦，神了，秧苗竟被白鹭插稳了！白鹭兴奋了，扭头喔喔叫几声。又有几只白鹭踱着过来，学同伴的模样插秧……一幅活色生鲜的野趣图诞生了！

“呜里哇啦——”唢呐朝天，吹奏起《栽秧调》，曲调渐吹渐激烈，秧门渐开渐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