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纳张元(大理大学文学院院长、云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生于云南,对茶马古道自然是不陌生的。对我而言,说他是一条古道,毋宁说他是富于文化意蕴、传奇色彩、使云南人的心中既氤氲着骄傲又不觉点染上些许沧桑悲凉的感叹号,是横亘历史长河、沉淀千年岁月、流过无数春秋的绵延不绝、悠长无垠的省略号,也是一个在今天他将如何延续或是否终将中断的忧伤的问号。
何永飞的《茶马古道记》似乎让这个问号不再是问号,忧伤不那么忧伤了——在马蹄跫然点缀空林的萧瑟被汽车轰然咆哮的喧嚣撕裂的时代,竟有这样一位诗人,以虔诚去信仰、以身体去重行、以灵魂去朝圣、以情感去触摸这条走过千年春秋的茶马古道,并将一路的心证意铭以文字镌刻于纸间——我不由得恍然,原来,延续或中断从来就没有问号:山河密码、时光掌纹、千年蹄印、血色灵魂、刚毅心性、不折傲骨,本就落款在灵魂,灼烧在血液,行吟在脊梁,长歌在岁月,套用一句诗,那便是从来不离不弃,不远不近,无论你我见或者不见,他就在那里。
这或许就是《茶马古道记》捕猎读者灵魂的第一只抓手吧——他的出世,本来就是极有价值的宣誓与昭告。这种价值,毫无疑问与他在题材选择上的独具慧眼与开天辟地有关。茶马古道,本就蕴含了太多足以使我们匍匐去吮吸的营养与精魂。所以,这一题材的好,我倒不想多说,也基本是不言自明的了。使我感慨的是,正是云南大山人血液中的、骨子里的某些东西,让何永飞选择了这样的题材与视角,或者说,茶马古道选择了由他来书写来膜拜来长啸来歌哭。让这本诗集在芸芸众诗的海洋中站在了破海而出的海礁上,有了以悲壮或刚劲的姿态凭海临风、接受审视与评说的资格,而不至于湮没并沉沦。
一气读完,我的心终于放下。何永飞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书写,这生命里,不仅有尼采最爱的血,还有肉有脊梁有灵魂。诗中有丰满的血肉,有深邃的灵魂,有充沛的情感,有圣洁的信仰,还有富于锐度的语言、震人心魄的意境、汹涌奔腾的妄想……好题材终究没有被辜负。永飞是一个对诗歌文本特点和诗歌精神都有很好地理解和把握的诗人,六年前,我给他的诗集《梦无边》写封面推荐语时就有这样的感受:“读了何永飞的诗集《梦无边》,我看到固有的诗歌生态依然活着,我看到了诗歌的力量被重新发掘和张扬,我看到重个人体验与发现的诗歌本质仍然被坚守,我看到很多诗句既蕴含着肉体敏锐的知觉,又绽放着智性的思想光辉。我坚信,只要诗人还在思考,诗歌永远不死。”诗歌果然没有死,还开出了新花,结出了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