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村古道 老屋老人

□ 何建安

慕名来到永平县博南镇花桥古村，古村静谧地坐落于博南山东面山腰的一片缓坡上。走进村里，一条古道从东至西穿过村子，街巷格局与古道两侧或新或旧的传统民居建筑，在使劲彰显其承载千年岁月的厚重，以及曾经的辉煌。

花桥古村是西南丝绸之路博南古道段永平坝子到杉阳坝子中间必经的一个重要驿站，也是博南古道上的千年古村。东汉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开始为博南县县衙所在地。据晋常璩《华阳国志》载有“博南县西山，高三十里，越之渡澜沧水。汉武帝通博南山道即此”。据史书记载，花桥古村宽长不逾二里，居家仅百余户，宽三米左右的青石古道由东向西把古村一分为二。如今古道两旁还存有“前店后厂”的作坊型的铺面，古貌犹存。过去博南古道上往来马帮和商队较多的时候，人们称之为花桥小镇，随着博南古道历史远去才称之为花桥古村。

一阵秋雨过后，古道显得清新寂静。漫步于修葺过的石板路上，仿佛听见昔日马蹄声的回响。古道中段北侧有一栋较为显眼的老房子，由于多年失修相对破旧，大门上鲜艳的对联告示着还有人居住，从门缝往里看，一位老人身影在忙碌着，由于对古道、马帮与老房子过往的好奇，便决定造访这古老的院子。

轻轻推开陈旧的大门，我小心翼翼地踏进老屋，时光仿佛在此刻慢了下来，整个房子纵深约有5米，房子里设施都很旧，更多的是堆着些杂物，在挨近大院处有一老灶，看上去还常用，还残留着往昔淡淡的烟火气。穿过老屋进入里面的大院，一位老奶奶在晒着一地的核桃，看到我的到来，老人家似乎一点都不诧异，十分热情地招呼我，忙着给我搬椅子，倒水，拿零食，那份和蔼可亲的瞬间驱散了陌生感，也为这次古村之行奠定了温暖的基调。

老人姓高，虽已90岁高龄，但仍耳聪目明。和蔼可亲的老人一下子让我进入松弛状态，便决定要她聊聊古村的过去和古道上的马帮。与高奶奶聊天，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过去的窗，首先聊起她家的老屋子，她告诉我这栋老房子大约有100多年的历史，反正比她的年纪还要大，但具体大多少显然也说不出来。她说这个房子过去是用来做马店，现在也没有资金重建或大修，但留着也好，可以时常怀念怀念过去。据老奶奶介绍，她的祖父辈从保山搬迁过来，据说当时因看到博南古道上马帮和旅客来往较多，于是就来这里经营马店，彼时的马店是赶马人歇脚的港湾，他们家的马店主要经营马料、马具和马帮用品等。

一谈到马帮，高奶奶略显兴奋，那些与马帮相关的故事，在高奶奶口中缓缓流淌。在她的记忆里，马帮规模不一，多则四五十匹，少则十五六匹，每个马帮都少不了一位马锅头和一位炊事员。她说赶马人的生活充满艰辛，风餐露宿是常态，有时就睡在马驮子下面，有时依偎在大树旁，还得轮流值守照看马匹。当时多数马帮自带行李与炊具，每到一地歇息都是自己生火做饭，生活很是拮据简单，无论在路上还是在驿站，通常都是一锅饭一锅杂锅菜，杂锅菜中肉很少，每人最多也就能吃到一两块。高奶奶说着说着似乎回到了历史深处，讲述的时候有些少了条理和逻辑，目光时而深邃，时而茫然，毕竟60、70年前的记忆已不那么清晰，但那分明是她童年里难以忘怀的片段。

据高奶奶说，历史上村里很多居民的祖辈，都是从不同地方沿着博南古道“寻商机而来”，他们在此经营马店、客栈、饭店和杂货铺等，因此村里的姓氏比较多。那时开马店生意很好，上世纪40年代滇缅公路建成通车后，博南古道上的马帮与商队日渐稀少，曾经繁华的马店生意也渐渐冷落起来，村里一部分人也随之另寻他地经商，而她们高家却选择留下来从事农业生产，花桥从此就由镇变成了村。高奶奶也从古道驿站的“大家闺秀”，逐渐适应了农耕生活，并在岁月变迁中艰难地抚养子女成长成才，时代的沧桑巨变在老人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

这栋老屋，既是高家命运转折的见证，更是博南古道从繁盛走向沉寂的缩影，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时空纽带，也成了我探寻古道和马帮的入口。时代的浪潮总在不经意间改变着一群人的命运轨迹，一条道路的变迁影响着一群人的生活，高奶奶及其家庭就是这样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改变。

骡马在过去是作为一种财富的象征，也是云贵高原上重要的交通工具，曾经，无数马帮穿梭在古道之上，为云南历史进步、经济繁荣和各族人民繁衍发展，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必不可少的物质和文化，不知不觉让各族人民在物资互换与文化碰撞中不断加深融合，增进民族情谊。

如今来到花桥村，过去的景象早已换了新颜。承载着云南商贸文化往来、民族融合的古道和马帮淡出了历史舞台，并成为故事。曾经活跃在古道上的马帮，也早已成为一种意象。但漫步古道、参观老屋，与老人对话，犹如是一场与历史对话的深度体验，在老人的讲述中，感受马帮文化的厚重，理解一条古道如何影响一群人的生活，思考时代变迁背后的历史逻辑。

古村、古道、老屋、老人，如今已成为连接历史与当下的珍贵纽带。高奶奶作为最后一批生活在西南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沿线的老人，他们与马帮有过交集，是古道、马帮辉煌历史的活载体，她们口中的马帮形态、赶马人生活、古道的日常，是书本与史料中难以详尽呈现的鲜活细节，也是吸引人们前来探寻的核心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