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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藩及其“攻心联”

作者: 来源: 时间:2021/10/13 08:56

□ 寸丽香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

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这一悬挂于四川成都武侯祠的“攻心联”,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出自白族名儒赵藩之手,联以诸葛亮治蜀为鉴,对川督岑春煊进行讽谏,道出古今英明战略家、军事家、政治家的思想行为共识。上联点明“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和“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的最高军事谋略;下联指出治国行政要善于把控全局,审时度势,才能做到宽严合度,平息矛盾,辖境治化。此联广受关注,在中国楹联史、近现代文化史和治国理政史上不啻为一段佳话,堪称传奇。

赵藩(1851-1927),字樾村、介庵,号蝯仙,晚年号石禅老人,清咸丰元年(1851年)夏历辛亥正月初七日出生于剑川县向湖村,祖父赵琦也是读书人,但与清末仕途格格不入,只好到滇西经营盐业,赚了钱后捐款捐书,助建金华书院,把功名仕途寄望予子孙后代。赵藩父亲赵联元,字拙庵,从小受到良好教育,考中秀才后,无心功名,也无意继承父业经商,于是在家设馆授徒,寄情于吟诗作对,热衷收集地方文献,著《丽郡诗征》12卷,《丽郡文征》8卷,筹重金重修金华书院。童年赵藩便受到诗书文藻的熏陶濡染。

1872年,赵藩一家避乱回剑川,次年中秀才,1875年考中举人,开始旷时十年,辗转奔波于滇西至京师路上,五试未第。1887年,经时任云南盐法道道尹钟念祖的举荐,赵藩到云贵总督岑毓英府上当幕僚兼家庭教师。凭才学和办事能力,得到岑毓英器重。岑在世时曾嘱告子孙:“赵君学问闳达,固是通才,其立心制行,正大敦厚,余所见僚友,殆无其匹。余身后事终当托之。汝辈所宜敬事其识之,勿忘厥后。”

1892年,赵藩第六次进京会试,仍未能题名金榜,不期在京师与其学生、岑毓英的三公子岑春煊相遇。岑春煊时任光禄寺少卿,后连升为太仆寺少卿,又署大理寺正卿,在京师皇宫内外走红,又持维新派政见,深得光绪帝厚爱。经岑春煊举荐,光绪在勤政殿召见了赵藩,并下旨委赵藩试用于四川筹饷局任提调,正式步入仕途,次年改任酉阳州知州。

庚子年(1900年)赴陕西勤王后,赵藩又被委以道员后补总管四川盐务,政绩菲著。1902年后又被委为盐茶使、通省厘金、臬台等职,让赵藩涉足四川经济、司法、教育等多个领域,总管滇黔官运局,任永宁道道台。1904年,朝廷敕封赵藩晋升二品阶,推恩为资政大夫;并为其父赵联元诰封“一品光禄大夫”荣号,御赐“光禄第”匾额。面对官愈高、权愈重的恩遇,赵藩却对清政府一味实行武力镇压的做法不以为然,“攻心联”应声而出。

1907年冬,同盟会成员熊克武、黄复生、谢奉琦等人在四川成立了支部,秘密策划在叙永举行武装起义失败后,谢奉琦等人不幸被捕。在被审讯时革命者表现的大义凛然和视死如归的革命气节令赵藩感动,他极力设法营救无果。赵藩义愤填膺,断然作出挂印辞官摔乌纱的壮举。他在《正月二十六日解印出城·登舟口占》一诗中写道:

退犹不易遑言进,冬尽春回始解符;黄篾舫中风日美,从今聊补睡功夫。

朝廷二品大员赵藩的这首“辞官诗”,用“如弃敝履”的口气,把心中激荡写得平和、轻松、揶揄。他把摔掉头上乌纱比作解除神鬼缠身的符咒。其实,正如他的诗句“退犹不易遑言进”,紧随时代潮流,是革命党人的鲜血和生命刺激了赵藩,弃官返滇。

辞官后的赵藩义无反顾支持孙中山领导的反清革命,参加云南的讨袁“护国运动”和孙中山发动的“护法运动”,在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史上烙上了他鲜明的印记。云南辛亥“重九起义”后任迤西自治机关总理,曾代表唐继尧出任广东护法军政府总裁兼交通部部长等。

1927年9 月26 日,赵藩在昆明病逝,三迤各界数千人自发组织公祭赵藩英灵,有人提出谥赵藩“文懿先生”,得到公众应允,这也是对赵藩一生的总结评价。赵藩的确堪称弘文、治学、兴教的楷模懿范。

赵藩任四川学务总理期间,不负众望,创建师范学堂(四川大学前身)、武备学堂、警务和工业学堂等等。他不忘故土,曾为金华书院撰写《重修金华书院记》撰联:

金玉其躬,得门而入;华藻之笔,载道乃尊。

1899年,赵藩从四川回剑川,为故乡学子撰下“剑川劝学”的藏头联:

剑砍道以当歌,劝毋弗尔;川到海而不息,学亦如之。

他勉励故乡学子要想学有所成,须有挥剑砍道、披荆斩棘、高歌猛进的志气和勇气,不离不弃,敢于闯出一条路来;强调治学要像奔流入海的河川一样,不舍昼夜,持之以恒。

赵藩学识渊博、见解睿敏且诲人不倦,蔡锷、李根源、周钟岳、赵式铭、杨益谦等尊其为师。

1913年,赵藩萌生编纂辑刻《云南丛书》(以下简称《丛书》)的构想,通过辑佚搜残,抢救云南各地文献于濒灭。他的提议得到时任云南都督唐继尧的支持,于是以赵藩任总纂的辑刻《丛书》处成立。赵藩聘请陈荣昌、袁嘉谷、方树梅等文化精英,开始《丛书》编辑工作。他在大门上贴上集白居易诗句联“专管图书无忌地,闲寻山水自由身”自勉。到去世前,《丛书》几近完成;后经其他诸君努力编好,成为云南地方文献集大成的鸿构巨制,被推崇为“云南百科全书”或“云南四库全书”。“攻心联”和他于光绪十四年(1888年)重修昆明大观楼手书的孙髯翁“大观楼长联”,堪称中国书法大观园中弥足珍贵的遗产。

赵藩擅长和致力于诗、词和楹联创作,可谓著作等身,存世的诗、词和楹联计有10多种、120余卷、上万首(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