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大院的“预言”

□　杨亦頔

溶溶月华，老城的往事是流体在街巷倾倒漫延，昼夜更替，杲杲日升，城楼的重檐已掀揭了天明的曙色。

循路而行，进巍山古城多经群力门，自北向南走向城中央拱辰楼，无人在意的路名，由月华到日昇，是万物恒常，更是物事发展无须猜度的“预言”。进日昇街不远，路侧仿西式尖顶大门就是徐家大院。过洞门，不规则石板路是时间造就的皴裂，或者是一张揉皱的信笺。那年，徐家收到一封寄自广州的家书，信中提及：世界将来要实现共产主义。看似浅谈实则熟虑的字句在十余岁的徐克家心中激起微澜，当他试图接近这个“预言”的时候，无法想见写信的伯父徐咸泰将见证一场怎样的历史闹剧：直系军阀首领曹锟贿赂议员，以高票当选中华民国第五任总统，毕生奉行“三民主义”、以“天下为公”为己任的孙中山仅得三十三票。时任国会议员的徐咸泰毅然南下广州参加孙中山的非常国会，他痛心于孙中山不惜以命相搏建立的中国民国在“民主”的考题上给出了一个怪诞而可笑的答案，更在看到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之后向身处边疆的家人大胆预测了未来中国社会走向的另一种可能性。

近徐家大院二门，被风雨光尘打磨折旧的门额愈显静默，敛迹的彩画是深山老翁手执钓丝，旁书世掌丝纶，是旧时对宗族繁盛的期许，也是家国理想的投射。旧扉是豁口，让今人探看疏落往事，而对十三岁的徐克家而言，微光外溢的地方就是新门。当年，徐克家尚显幼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通道尽头，而他仅存的影像是截至1919年赠予表兄的一张照片，背后赠言是他留下的唯一手迹：看我们中国好像满天都被乌云遮了一般，只望来一阵大风，把他吹散。三年后，徐克家自昆明工业学校毕业并考取北京工业大学。在“五四”运动的策源地，徐克家与大理同乡王复生、王德三共同发起组织“革新社”，其分社遍布上海、南京、广州，社员逾百人。

进院庭，故居简介牌上只三十个字就道明了徐克家的革命轨迹，中间不赘的话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革命洪流中讴唱的青春之歌。1926年，徐克家被党组织派往广东参加北伐战争，在广州结识大理祥云籍同乡王孝达，未几王孝达奔赴潮汕地区开展工作，徐克家在广州参加广东区委政训班，数月后参加广州起义；这一年，王孝达二十六岁，徐克家二十二岁，此时的徐克家不会想到，他会与王孝达在汕头完成一场未谋面的重逢。1928年，中共广东省委潮梅特委机关遭严重破坏，徐克家作为潮梅特委秘书长到汕头参与重建潮梅特委。4月，潮梅特委领导成员一行在联系地方武装支援澎湃和徐向前带领的红军部队途中遇袭，特委书记沈青牺牲，奄奄一息的徐克家在伤愈后重投战斗。不久，徐克家被国民党逮捕，两个月后英勇就义；这一年，徐克家二十三岁，王孝达还是二十六岁，相去一年，他们在潮汕大地洒下的殷殷热血成了互相映衬的信仰徽记。

家山暌隔，魂梦难归，徐克家牺牲的四个月后，在千里之外的家乡蒙化，经中共云南省临委批准建立特别支部，革命的星火在南诏故地引燃。一年后，徐家在报纸上获知徐克家被国民党捕杀的消息，从小将徐克家视为己出的伯父徐咸泰急气成疾，撒手尘寰，弥留之际遗言：要做克家令儿（克家别字令，长辈常呼为令儿），勿为稚子痴人。十余年前，他洞见时势后写下的“预言”在徐克家思想中悄然埋下了一颗革命的种子，此时，他对后辈的殷望亦是对徐家子弟人生命运的“预言”，蒙化徐氏一门自克家始，兄弟姊妹六人相继投身革命，红色血脉，赓续相传。

参考书目：《中共蒙化县党史资料选编（1919-1950）》（中共巍山县委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编）、《中国共产党巍山地方史（第一卷）》（云南民族出版社）、《中国共产党大理地方党史大事记（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云南民族出版社）、《中共大理地方史简明读本》（云南人民出版社）

<< 旅游小贴士

交通：从下关出发有客运班线直达巍山县城，自驾从下关出发全程约60公里到达巍山古城。徐家大院位于古城日升街，附近有拱辰楼、星拱楼、巍山文庙等可供游览。

美食：经过千百年来的积淀，巍山餐饮形成了极富个性的地方饮食风格和饮食文化，其中火巴肉饵丝、过江饵丝、一根面、青豆小糕、蜜饯、咸菜、牛干巴等远近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