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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7月04日

乡愁是一只茶叶箩

■ 罗武昌

故乡,永远是一个令人魂牵梦萦的所在。也许,当你老了,乡愁就如约而至。不管你是贫穷、富裕、美丽或略显邋遢,也不管你曾走得多远,你都会有意无意地想起,一个人发呆,这就是乡愁。席慕蓉说,乡愁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三毛说,乡愁是梦中的橄榄树;余光中说,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莫言说,乡愁是家乡的红高粱......

每个人都有乡愁,它说不清,道不明,挥之不去,就如同一缕青丝缠在心头。又或许,乡愁只是一碗水、一杯酒、一朵云、一棵老树、一间老屋或一道小吃。有人说,乡愁是鸡鸣狗叫,是炊烟袅袅,是麻花辫“小芳”,是“翠花上酸菜”;还有人说,乡愁是小桥流水,是乡里乡亲,是夜不闭户;而我的乡愁,却是一只悬挂在墙壁上被烟火熏得黑黢黢的茶叶箩。

在“千年茶乡”,采茶、制茶、品茶,到处刻满了“茶”的记忆。不知不觉间,老家已经物是人非。小时候爬过的桃树,割猪草走过的小路,推柴所用的“鸡公车”,磨玉米面的磨坊已没了踪影。曾经熟悉的那些面孔,也渐渐变得模糊。就拿老一辈亲人来说,叔伯们一个男丁也没有了,女眷只有母亲、“小大妈”和“亲妈”三人,就是“昌”字辈分的,曾教我捆马驮子、手锯改板子、劈柴推磨、割草握笔的兄弟也走了好多个,那个茶叶箩的制作者也去了“天国”。呜呼,人生真是世事无常,我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茶叶箩是用竹篾编制而成的存放茶叶的专用器具,下段主体结构呈圆筒形如同背箩,上段是一个三角状盖顶,可以防尘,都是由蔑皮和蔑心编成的。选料有楠竹、石竹、金竹、紫竹、龙竹等,自家用的多选金竹、紫竹和石竹编制,既美观也结实耐用。乡亲们几乎没有人用茶桶、茶盒装茶,家家户户茶叶箩都悬挂在火塘上方的墙壁上,既方便又安全,即使六七月阴雨绵绵,茶叶也不会发霉变质,永远保持着家乡的味道——厚道、醇正。

在老家,人们有烤火习惯,每天收工吃过晚饭,总喜欢“串门子”。那时候,农村文化生活并不繁荣,多数人家收音机都用不上,只好围坐在火塘边,一边品尝“小罐茶”,一边天南地北“谝嗑子”,以缓解生活的压力,打发无聊的时光。如遇上酒友,炒一碗干蚕豆或干豌豆,或在火塘里烤几只土豆、红薯,就着几盅包谷酒的酒劲,让思绪在酒精作用下自由飞翔,或附和,或争辩得脸红脖子粗……茶味淡了,就顺手将茶渣倒在火塘边,站起来抓一把茶叶继续烘烤,一罐、两罐、三罐,直喝到尽兴为止。这就是农村人的闲暇时光,标准的“牛嗑子下酒”。

记得父亲说过,我家的这只茶叶箩,是父亲结婚前“贵昌二哥”编制的,作为礼物送给父亲,可谓年代久远了。现在,伴随着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生产生活方式也发生了许多变化,过去的许多物品如犁、耙、石磨、木柜、水碓、马灯、猪食槽等等,多数已进入历史博物馆,年轻一代许多人没有见过,更不会制作和使用。我百度了一下茶叶箩,也没有找到同一款式的。听小弟说,现在村里已经没有人能够编制这种茶叶箩了,我收藏的这只茶叶箩,可能是一个时代的绝版“文物”了。

物以稀为贵,情以真味浓。我把从老家搜寻来的这只茶叶箩,用刷子清洗得干干净净,并刷了两遍桐油,亮锃锃的,像精美的工艺品一样悬挂在客厅里。每当看到茶叶箩,我就会想起一些故乡的人、故乡的事,快乐的、忧伤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或许,这就是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