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亦頔

1953年，宾川县州城镇周官营村，一支下乡工作队借住村中李家院。工作间隙，他们在北厢房的西山墙上发现了异样，脱落的石灰背后有黑白间杂的斑块。有人伸手抠看，“南”“京”“打倒卖国的南京政府”，温热指节与冷硬老墙相触的一瞬，积尘的旧事被惊醒，尽管在浓辣阳光之下，十七年前的标语字迹像虚浮的水渍，但在场的人都默默心会，自己正在亲历着一场今昔的未期之遇。

台坎低矮，圆门开合，过道植种油青剑叶，葱郁丛生如岁月无序生长。回到八十五年前的4月19日，由贺龙、任弼时、肖克率领的红二、六军团抵达大理宾川，红二军团四师进驻周官营。乡绅李荫化是清末举人，耿介不阿拒不出仕。上川来了国民党口中的“赤匪”，豪绅避之唯恐不及。此时，曾仗义执言面斥知州“瞎了眼睛”的李荫华，以洞知世事的慧眼认定红军是亲民爱民的“仁义之师”，让出私宅充作红四师指挥部。红军在宾川停留不足三天，二百七十余名宾川子弟参军北上，其中就有李荫华的两个儿子。李氏兄弟思想进步，长兄李璠早在1927年就已加入共产党，秘密从事地下工作。聚水成涓，汇流入海，他们是无数革命青年的缩影，在烈焰淬火中完成了个人与家国的未期之遇。五个月后，在时任红四方面军供给学校校长赵镕（宾川籍，李璠李璞的舅舅）的日记中发现了李家二子的行迹，在红二、六军团爬雪山过草地途中，二人先后牺牲。顺着时间的延展线走，陈列室中有关于宾川籍红军战士的介绍，二百七十人中留下名字的仅四十四人，而其中三十五人在革命战争年代牺牲或下落不明。无法准确摹状这些战士触白刃、冒流弹的义无反顾，直至偶然发现李家院主人李荫华的别字，蘖心，“蘖”是树木被砍去后长出的新芽，“你”若倒下，“我”就是新生的枝芽，相续如生，或许这就是革命精神的薪传不息。

在老宅堂屋辟出的主展厅看到声光晕染的红军长征路线图，红的线标是土地被烈火灼烧后崩开的地裂，天地的震啸就是时代的跫跫足音。在红军长征过大理陈列馆回看红潮涌动的滇西，是插曲，或是偶然，那年阳春，红军的队伍原本并不会行经大理。一份朱德在1936年3月23日发出的电文，要求红二、六军团在水涨前设法渡过金沙江，电附根据渡河条件建议的五条路线，最末一条才是“西上邓川、鹤庆、丽江”。也是在3月23日，红二、六军团与滇军在宣威虎头展开激战，滇军受挫，龙云在云南围歼红军的意图全盘落空。此时，肖克、王震巧借蒋介石与龙云之间的矛盾，诱使龙云作出“压迫红军缓缓走出滇境”的决定。几经权衡下，红二、六军团自富民兵分两路转道滇西，决定由丽江石鼓渡江。自此，红军历十日途经大理，一方水土在滞郁的暗夜中与历史完成了未期之遇。无法估量红军过大理的意义，只因自1939年始，首任中共云南省委书记王德三（大理祥云籍）惨遭国民党杀害，云南党组织遭严重破坏，“共产党已经被斩尽杀绝”的论调甚嚣尘上。红军来了，更是党回来了，密布裂空的闪电、震彻大地的响雷、撕破黑暗的新光，让革命者得到慰藉，让徘徊者坚心决意，让酣睡者憬悟觉醒，让反动派惊怖战栗。

南厢后厨有复原的场景，拉磨、烧火、切菜的乡民，手端簸箕的红军战士，是定格的烟火温情。1984年1月，肖克在谈及红二、六军团长征过大理时说，我们虽然路走得很快，走得多，但不很苦，这样我们一直走到鹤庆。或许在百战将军的眼中，袭祥云攻州城难称“大战”，但大理民众以最淳朴真挚的心迎送红军队伍，让长途奔袭、向死而生的红军在这一程路上走得“不很苦”，这应是大理对那段峥嵘岁月的另一种贡献。

参考书目：《中共大理地方史简明读本》（云南人民出版社）、《红军长征过大理州》（中共大理州委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大理州革命遗址通览》（云南人民出版社）、《中共云南党史资料丛书（一）：红军长征过云南》（云南民族出版社）

<< 旅游小贴士

交通：自驾从下关出发沿大永高速、铁瓦公路至宾川县州城镇，全程约50公里。宾川县城至州城无专线旅游客运车，从宾川县城出发可在客运站附近乘坐面包车或打的前往州城镇。游览红军过大理陈列馆后可再去参观附近的州城古镇。

美食：可乘车到宾川县金牛镇华侨农场品尝本土特产“中国咖啡活化石”朱苦拉咖啡，亦可继续乘车到宾川海稍水库附近品尝海稍鱼。秋季前去旅游还可以去宾川柑橘、沃柑、葡萄生态园采摘果实，感受当地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