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祖泽

那年冬天，父亲去了水库工地，家里就靠患病的母亲撑持了。一天，母亲对我们说：“园子荒着怪可惜的，不如你们姐弟仨学着做农事，种上点什么吧。” 经母亲一提议，我们都乐于接受，姐弟仨商量好了种洋芋。因为父亲已经由后山换回了洋芋种子，走得急没顾得上种下。

我们挑选出完好无损的洋芋，避开芽眼将之切作三、四块不等，然后拌上了草木灰放置好。

一个晴和的日子，我们把后园翻了一遍，敲碎土块，整平了，尔后搬来了猪粪，母亲做完播种前的仪式，说了声：“开种！”哥哥的锄头就落进了酥松的土里。哥哥满在行地挥动着锄头开沟，我慌手慌脚撒肥，姐姐等距离地摆洋芋块儿。姐弟仨，配合得当，洋芋种得像模像样。将父亲换回的洋芋种种完了，园子还空着一半。随后，就把家里那些没吃完的洋芋背来补种上。

几场春雨后，我们种下的洋芋破土而出，长出了毛茹茹的嫩叶，甚是可爱。我们在母亲的指点下，给洋芋苗追肥培土，灌园、捉虫，精心管理。

父亲换回洋芋种子的那几畦长势极好，青葱葱绿蓬蓬覆盖了土畦，一派生机。补种上的那几畦洋芋任我们怎样的精心侍弄，苗儿瘦骨伶仃怕冷似的缩着身子，好像有满腹委屈憋着而萎靡不振，相互对比，天壤之别。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谁也说不出是啥原因，也找不出解决的办法来，只有尽心尽力侍弄着，希望它们也能旺盛生长。

秋初，洋芋收获了。可是同一天种下的洋芋，收获的洋芋数量可悬殊大了。洋芋种子的那一半地挖出的洋芋个儿大数量多，收了一千来斤，补种了菜芋的那一半地只收了一百来斤，并且洋芋个儿小虫眼多。

父亲从水库工地回来了。父亲的回来给家里带来了热闹，闲聊中，母亲把我们种洋芋的事给父亲讲了，父亲很高兴，把我们夸奖了一番。他风趣地对我们说：“今天过丰收节，我这个‘不劳而获’者，可要尝尝你们种的洋芋呢。”

月明星稀，堂屋里油灯闪烁，一家人格外精神。桌子上摆满洋芋做的食品。席间，姐姐提出了疑问：“同样的耕作，为什么两样收获呢？”

父亲笑着说，“但凡农作物都喜欢换换地气儿，老待在一个地方，品质是要退化的。比如，后山的洋芋耐寒，病虫害少，拿来平坝种，结的籽儿多个儿大。常言说，施肥不如换种嘛。”

“噢，是这样。” 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人换地气儿，不也一样好吗？”我转了个话题好奇地问父亲。

“这不能一概而论。不过，俗话说的‘树挪死，人挪活’有一定的道理。一个人死守着贫困的日子自怨自艾而又不敢出去闯荡是没有出息的。穷则思变，要换一种思路，换一种活法，开拓出一条新路来改变旧面貌，改变人生。不要奢望外援生存，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父亲说完捏紧了拳头晃动一下，表现出男子汉的气概。几十年过去了，父亲离开了人世，但他那晚跟我们说过的话，以及他握紧拳头坚定不移的形象却永远留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