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乃燕

作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可以远离酒色名利之缠羁；却很难做到心静如水，超脱于世俗人情的诱惑。——说穿了，是做学问的功夫还不够！

前几天，到下关西洱河畔散步，与一位喜欢读书的老朋友相遇。近一年不见了，他颇有感触地告诉我：因为不喝酒、不打麻将，和周围的人往来少了；而今和自己一样喜欢读书的人不多，再加上年纪大了，闲暇时只能独自出来散散步……谈吐间，怏怏之情形之于色。我暗暗好笑，便打趣他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好啊！老兄眼看也变成圣贤了！”言毕，我们却哈哈大笑。

其实，这位仁兄的苦恼，我也有过，相信多数的读书人也有。读书需要清静的环境和独立的思考，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各人要读各人的书，各人要做各人的学问，哪有时间经常聚在一起？试想一下，如果一个读书人，混迹于酒楼、麻将桌和其它形形色色生意场所而不能自拔，他能够真正读好几本书吗？

我不禁想起沈从文和钱钟书的一段往事。这两个都是文坛泰斗，贯通古今的大读书人，虽住在同一小区，但彼此之间没有太多交往。逢年过节互送点土特产，也是放在家门口，回自己家后再打电话告知对方；他们甚至不曾坐而论道，切磋学问。二人也有过一次同桌饮酒的机会，只是半途而退。那次，去看望共同的好友，也是一个文化名人，已经二十多年不见了，他俩早早候在宾馆。一个多小时后，老友才姗姗而至，并没有道歉，而是眉飞色舞讲刚才与一个大官和富商的盛宴的经历。言语间，老友满是得意和炫耀！这时，沈从文和钱钟书对视一眼，径直离席而去。一路上，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有的只是心灵的沟通与默契。读书用心灵去感悟，交友也用心灵去感悟……

读书人交朋友，除去默契之外，还有一条便是甘于清贫寂寞。甘于清贫寂寞的人不会热衷于与朋友们在物质上有过多的应酬。故真正的读书人一是朋友少，二是朋友之间“淡”，然有数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却是人间最值得珍视的。

读书人交友，自是君子之交。弘一大师圆寂时，写了首遗偈给他的生平至交夏丐尊：“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是禅语，而且也是人生真谛。二十年前是朋友，二十年后还是朋友；当官时是朋友，不当官时还是朋友。这种其淡如水，随缘而遇的交友心态，展现出由读书人而出家的大师心胸中何等干净、洒脱的世界啊！

其实，读书人比其他人有更多的自由与空间。读书也是一种“交友”的方式，通过别人的目光，审阅人生和世界，以达到心灵的默契与沟通。在浩如烟海的书库中，能与我们如朋友般相交的书本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