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栏　⇨朱　波

本来我不是习惯和花亲近的人，一是懒，从小家里有个喜欢种花的姐姐，她会想方设法弄回各种花种在院子里，天天勤快地浇水施肥，我家的院子一年四季都有花在开，甚至还能在花盆里找到零星的草莓。我享了姐姐的福。

二是怕，记不清是从哪年开始，我有了见花打喷嚏的毛病，娇气的鼻子受不了半点刺激，花的芬芳气息让我无奈地认定：美，有时候是会逼人的。

三是迷信，小时候曾经跟着姐姐学种花，可是她种的活了，我种的却枯了，为了安慰我的沮丧，妈妈说“种不好花是因为你命好”，我就相信我不能享受种花的乐趣，是因为我会有享受其它的机会。

对花的记忆，最明确的一次来自住在我上床中文系的同学，她有一条长长的花裙子，裙摆的形状也是喇叭花的样子，她非常喜欢它。可是有一天，晾在三楼窗户外边的裙子被风吹落，再也不见踪影。她一夜没睡，写了一篇怀念裙子的文字，名字叫《歌逝》，她将那条裙子写成了一朵不忍凋零的苦恋的花。

今天听到羽泉的一支歌，名字叫《桃花源》：“无意间轻描淡写小悠闲，掏出心中地与天，谈笑间情谊无边，任月光舞窗帘，恍如遁回桃花源，忘却了世间的尘与烦，想起了心中的湖海泉，真情他哪儿来的借与还，邀得一壶清酒浓半山。”

突然又想起那条不知飞到哪儿的花裙子，想给上床的同学打个电话。

事隔十年，春天的花仍然一年又一年开在眼前身畔，在新搬的家里，朋友送的十字绣好看地开放在墙上，有牡丹和郁金香，似乎要和院子里的花们比美。

因为离开老家的院子很多年以后，终于再一次拥有了自家的小院，站在院子中央，忍不住像小时候在花盆里找草莓一样细细看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在春天的风和阳光下，它们实在太美。我第一次那么近地看玉兰花开过之后有一点点的绿芽悄悄冒出来，三月街那边吹来的晨风还有点凉，脚边两丛杜鹃开着的深深浅浅的红的花却热热闹闹的，让我光着的脚丫感觉暖暖的。

也许花也是有自己的娇媚和哀愁的，绣花才会是一代代女人生活的重要内容，墙上那些精美的十字绣，毫无保留地洋溢喜悦的牡丹、微笑着释放静静忧郁气息的郁金香，让我很惭愧我没有自己绣出这样美丽的花。

写花的人、绣花的人该是特别特别想留住美的人吧，四月，当我站在楼上看到路边一排樱花树下，有一个女孩子正举着手机对着树上已经不多的樱花拍照时，我终于明白。

她手里的手机和花离得那么近，身体因为树的压迫而直往后倒，我在楼上也能感受她心情的急切，恨不能将手长长地伸出去，扶着她，借她的画面说春天。

她拍完花走了，我也走进房间参加一个座谈会，眼前一桌子好看的花，是香香的、无比新鲜带着露珠的那种。受那个女孩子的感染，我屏住气专心地看：有太阳菊、有玫瑰、有剑兰好几种，在花篮里挨挨挤挤的，好象会说话的样子。

它们绚丽的颜色让我想起张爱玲笔下的颜色，她曾经在《忘不了的画》里那么直接地用对颜色的描写抛洒她对生命的喜爱和怨憎，真的很羡慕她，因为我没有办法说出眼前的花的确切的颜色。

座谈会开得很热闹，有个坐在我背后的女生向专家提问，因为是很熟悉的声音，忍不住扭头看她，她有些羞涩，面对专家脸色绯红，见我看她，对我微微一笑，真像一朵好看的花，古人说“人面桃花相映红”，我在中间，真是如沐春风。

这一天，是三月街开幕的日子，晚上，托三月街的福，我又重温了一遍《五朵金花》，坐在秋千上看了半个小时仿佛花朵一样怒放的艳丽热闹的焰火表演。

只因为花，这个春天就已经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