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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青春有回声

□ 杨亦頔

作者: 来源: 时间:2022/05/05 09:23

1984年,提双卡录音机兜一圈,把声音开到最大,八节电池放干只要两个钟头,杂闹电音、坑洼山路、烂泥碎石才是活的音符。那年,父亲刚二十岁出头,如果青春有回声,风中夹带的乐声、笑声、哨声就是了。

离开山区,又回到山区,父亲记得几乎每一个年轻的老师都在看路遥的《人生》,但没人谈起故事的结局,就像不敢轻易窥探自己的未来。青春既是鲜活的原点,他们让每一天保有一些或高或低的温度。只在电影上见过男主角穿着笔挺的衣裤,照着样子在粗布筒裤上硬生生缝出两条“精神缝”,勉强负载着无处安身的“底气”。

父亲跟我说起过,他们一群新老师上讲台的第一个早上,空气里都是黏腻的面糊味道。初为人师,非常注意自己给学生的第一印象,一位新来的老师耿耿于鼻尖起的干皮,见桌上有绿盖玻璃瓶的“香糊”,挖出一块就往脸上抹,周围同事放声大笑,他涨红了脸,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父亲还说,有一次逢街天,一位老教师请几个新来的年轻教师去吃油粉,几碗下肚老教师逐一跟年轻教师们收钱,原来油粉摊主就是老教师的媳妇,一众“小”教师愤愤于被“算计”,自编歇后语“赵老师吃油粉——各清各楚”,后来竟用成了乡间的方言俚语。

有一年,山乡组队到林场打篮球友谊赛,跑场的时候也羞于掠眼对方阵地。偶然瞥一眼,对面球队有橘子味汽水和散落的水果糖纸,有穿了崭新印花的确良衬衫的姑娘在场边加油助威。赛后,老师几个就着自来水管喝了半饱,咽下去才知道,纵是青春也是各有各味。

当年,学校安排父亲教习文史音美,至今,他还可以用口琴吹出《东方红》和《啊,朋友再见》,或是随手扫几笔模棱两可的素描。离开家乡,再难回家乡,父亲现在还会时不时哼唱当年那首流行歌。青春是牛仔裤被磨白的裤脚,是费翔的《故乡的云》,是过年归家前挎包里鼓鼓的两斤水果糖……青春还是未知的未来,父亲曾玩笑,他不知乡街上有几个石头,但知道每一个都是什么形状,只因稍微“特立独行”一些的石头都被他们看够写完了,让文字走出大山,也是微末的希冀和慰藉。见惯了学校里的去留,他们跟学生讲起了大理师范门口的小锅饵丝肉末极多,风城饭店的油炸花生米脆香满口,沙河埂两边店铺林立、货物时兴,还有一角钱看一场的宽银幕电影。山外的阳光不一定比山沟里热乎,但透过陌生的空气,足以投映出光彩陆离的世界和可能不一样的未来。

1984年,乡村教师工资三十二元,八节电池一元四角,青春无形,咬了牙也要听个最大的声响。